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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鹿鸣之宴

书名:宦海(科举) 作者:司徒隐 本章字数:1018字 更新时间:2020-02-09 12:17
    金桂九月, 飘香四溢。
    越省乡试已经放榜, 随之而来的便是鹿鸣之宴。
    鹿鸣宴的时间乃是放榜的次日, 顾云浩身为本科解元, 自然是当之无愧的主角。
    “浩哥, 你穿这身衣裳真好看!”
    客栈里,巴九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此刻又是笑呵呵地看着顾云浩说道。
    闻言, 顾云浩垂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 却是觉得有些别扭。
    还是先前的布衣旧裳穿着自在点。
    “这是中举之后朝廷赐下的冠服,自然是与寻常衣裳不同。”顾云涛此时也在房中, 听见巴九如此说, 当下便笑着解释道。
    本朝为显对士子的看重优待,特定下规制。
    乡试之时,户部将划拨专项银两至各省,由各地布政使用以准备新中举人的冠服及举人牌匾等物。
    这笔花销其实并不大,都在各省布政司的承受范围之内。
    毕竟这乡试三年才考一次, 每科取中人数都不过百,满打满算下来, 也就三千多两银子。
    这钱或许对于一户寻常人家来说是笔大数字,但对于掌管一省钱粮赋税的布政司来说,却实在算不得什么。
    更何况还是三年才花这么一笔。
    只是朝廷从户部专门列出这一开销,实则更是为了提高士子的身份, 不过是优待士族儒生的一个态度罢了。
    当然, 这些乃是上位者考虑的事情。
    于顾云浩他们这些士子而言, 更是将此当作一种极致的殊荣。
    在朝廷如此行径之下,各省亦是闻音知意,纷纷开始效仿。
    因而,除了朝廷专赐下的二十两牌坊银和衣冠之外,各省也会根据情况另加恩赏。
    比如他们越省,在朝廷赐下的二十两牌坊银之外,又多加了十两,另外还统一为新科举人们制作举人匾额,用以悬挂在举人们的住宅大门之前,以示荣耀。
    越省新科举人的冠服皆是统一制作,用料乃是本省出了名的越锦,除了五经魁的衣裳乃是大红色,其余的举人则是清一色的宝蓝。
    而发冠则是统一的素银儒冠。
    顾云浩原本长得极具风采,如今这衣裳一穿,更是显得风流潇洒。
    “别说,这么个衣裳一穿,倒是有些像个新郎官的模样。”又上下打量了一番,顾云涛不由拍腿笑道。
    这也算是打趣了。
    毕竟顾家跟赵家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来,说不得这次中举回去之后,便会开始着手办喜事。
    看着一同长大的弟弟如此出息,又即将成亲,可谓是双喜临门。
    想到这里,顾云涛心里也自然很是高兴。
    不过顾云浩却是没想到堂兄会突然来这一样句。
    成亲什么的,他还没想呢……
    “大哥,你扯哪里去了。”顾云浩无奈地道。
    闻言,顾云涛却也是不再打趣他,而是站起身来,走到顾云浩面前,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说真的,小浩,你真是厉害,大哥真心为你高兴,名冠一榜啊,我是连想都不敢想,回去之后,爷爷他们不晓得会多欢喜呢。”
    其实只要是中了举,不论是解元还是五经魁,亦或是桂榜最末一名,在实质上都是没有多大差别。
    只是排名靠前,更风光些罢了。
    而解元身为乡试第一,自然是极尽荣耀。
    顾云涛所言的名冠一榜,实际也就是个虚名而已,乃是指当科乡试的桂榜会以解元的名字命名。
    他们这一科在顺德二十九年,乃巳酉年,先前称为巳酉科桂榜。
    但在顾云浩解元的名次出来之后,便会以他的名字代替,就会直接称这一科乡试为顾云浩榜。
    今后不论介绍这一科的哪一位举人,皆会以“越省乡试顾云浩榜第xx名举人”来论。
    例如季航,今后史书工笔记录他,若是严格的来说,便会写上‘越省乡试顾云浩榜第七名举人’的字样了。
    这其实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但读书人好的就是面子,想的就是青史留名,争的便是这份荣光,自然是对此还是很看重的。
    顾云浩虽然也觉得有些惊喜,但极快地调整了心态之后,还算是能稳得住。
    但是顾云涛却是像自己中了解元一般,兴奋了一夜都没睡着。
    看着他眼下的青眼圈,顾云浩不由一叹。
    这堂兄若是今后自己中举了,还指不定得欢喜成什么样子。
    想到了前世中学课本上学过的那篇《范进中举》,顾云浩又看了看堂兄的表情,不由打了个寒颤。
    堂兄若是中举了,不会真的如那范进一般吧?
    “大哥,你好生歇一会,咱们明天还要回淮安呢。”顾云浩笑着劝道。
    “没事,反正我睡也是睡不着。”
    顾云涛一脸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说道。
    “那我先去鹿鸣宴了啊。”
    见他如此,顾云浩也不好再劝,只无奈地一笑,说了一声,便出了房门下楼。
    客栈外面,早已有马夫备好了马等候在此。
    这是马夫跟马匹,亦是巡抚衙门提前准备好来接他去赴宴的。
    只是并非每一位举人都有这待遇,只有名列五经魁之位,方才有专门的人来接送。
    这亦是乡试前几名方才有的风光。
    鹿鸣宴的地点设在巡抚衙门。
    除今科乡试的各位考官之外,巡抚邓仕文、提学李霖越皆要参宴,此外,越省两司及道台各官员,此刻也是齐聚于此。
    当然,虽然宴上官员众多,但此宴总归不是以官位高低来论。
    宴上为首的仍是身为巡抚的邓仕文、乡试主考陆渊二人。
    而顾云浩这些一众新科举人,那更是主角。
    席间吹笙鼓簧,雅乐不断,歌《鹿鸣》之章,跳魁星舞,一时热闹非凡。
    众举子们更是觥筹交错,写诗论文。
    顾云浩为本科解元,自然少不得也要赋诗两首。
    好在他诗才不错,倒也不惧。
    在他之后,众举子们亦是纷纷一展诗才,举起杯盏吟诗唱赋。
    邓仕文跟陆渊两人见着这一幕,亦是点首含笑,面上也并无半点不悦之色。
    毕竟都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他们也能理解这些士子的喜悦。
    不过邓仕文总归乃是一省巡抚,略坐了会,便起身离席而去。
    待他一走,越省的官员们也自然不会在此久待,也纷纷离开。
    陆渊看着这一众新科举子,却是捻须一笑。
    他是这一科的主考官,自然对这些自己亲手选出来的士子们有些情分,当下便吩咐道:“今日宴饮,本是为贺尔等今科高中,即便巡抚大人已离席,但尔等仍不可贪杯。”
    “是。”众举子皆是行礼应下。
    见状,陆渊又吩咐四下的仆人好生照看,而后也步出厅去。
    众位官员皆已离席,厅中只剩下这些新中的士子们,大家自然少了几分拘束,席间又热闹起来。
    一时间众人呼朋唤友,互赠诗文,端是一番风流倜傥、笔落惊风雨的典雅景象。
    到了举人这个层面,大家都没有多蠢。
    中了举,便是有了做官的资格,即便不得考中进士,也能以举人的身份补缺。
    既然往后大家有可能同在官场,有这么一个乡试同年同科的说头,关系自然是要比旁人近上一些。
    而且,这一科举人的年纪都不算大。
    说不得今后他们之中的哪一位便会试高中,成为了进士,现在不好生结交结交,更待何时?
    顾云浩身为解元,又年纪轻轻,自然是备受瞩目,席间不断有同科的举子上前与他敬酒。
    “解元郎。”
    随着一个声音响起,顾云浩回头看去,却又是来与他敬酒之人,忙笑道:“陈兄。”
    一场酒宴下来,因着记忆力好,顾云浩还是将这些同年们记了个大概。
    这人名叫陈敬,州人士,正是乡试首场时,顾云浩在龙门之下遇到的那两名州士子之一。
    虽然那姓杨的士子没有取中,但这陈敬却是取了第七十五名。
    “顾兄学识过人,今次为乡试之首,在下信服,且以酒水一杯,望顾兄平步青云,会试连捷。”
    说罢这话,陈敬举杯,一饮而尽。
    见状,即便知晓自己酒量不佳,但也不好再推,只得道:“在下酒量不佳,只得浅酌,还望陈兄勿怪。”
    说罢,便端着酒杯抿了一口。
    “今科乡试,淮安府先有顾兄得中解元,再有季航季兄名列前茅,看来淮安府的文风日益鼎盛啊。”
    陈敬显然是个聪明人,经过一场宴席,亦是看出季航出身不凡,当下在与顾云浩说话之时,顺带的就将季航也夸赞一下。
    “不错,云浩兄确实是为我们淮安争光。”
    “咱们淮安府多少年没出过解元了,今次实在是难得啊。”
    陈敬的话显然引起了淮安士子的共鸣,当下便有两人应和。
    “哼,还说呢,今次我们州的解元可是被你们淮安夺了去,看下一科的秀才们还依不依。”
    这时,亦是有一州的举子笑着说道。
    “哎哟,我说李兄啊,来来来,我敬你一杯,只是你这话也太不把我们其他几个州府放在眼里了吧?解元咋就该是你们州的,我看下一科,多半是出自我们安阳府。”
    一位安阳府的举子亦是笑着起身,一面敬酒,一面说道。
    即便是都想为自己家乡争光,但也只是玩笑几句,不会有人傻到在这里说些嫉妒之语。
    毕竟这里的都不是小孩子,也不是蠢人。
    在这里说的每一句话,厅里一百号人都听着呢。
    说些嫉妒的酸话,或许当下是逞了口舌之快,但未免会让人看轻了人品。
    即便人家表面上不多言,但说不得还是会因此敬而远之。
    毕竟谁也不愿意与心胸狭窄之人相交。
    再则,这里的人都是中了举的,心中自是欢喜异常,也实在没什么可嫉妒旁人的。
    只是顾云浩此次中了解元,确实引得一众淮安士子颇为推崇,当下便连连有人前来敬酒相贺。
    顾云浩推脱不了,也只得谢过之后,轻微抿上一小口。
    但即便如此,一场宴饮下来,他也带了几分醉意。
    目色朦胧地看了看四下,顾云浩只觉似有一种恍在梦中之感。
    何时共乐升平事,风月笙箫一夜间。[注]
    寒窗多年,他总算是考中了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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