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他们坚固的盔甲、高昂的士气、震天的口号，我们的人民、我们的士兵，我们的城，都显得那么狼狈那么破败仿佛随时都会坍塌。
我使劲使劲逼回徘徊在眼底的泪水，一遍遍的对自己说，张红艳你一定要坚强，一定。
所有的城民和剩下的士兵都被集中在城中的空地上，跪在地上，只有几个倔强的士兵怎么也不肯跪。
火光已灭。
我们踩着的已经被浸染成棕色的黄土。
结局已定。
空气里四散着沉重的、恐惧的喘息声。
周围安静的可怕。
安静的充满了死亡的绝望。
我刚要冲过去，身边的两个月绛八骑同时伸手拉住了我。
这时，列队的燕军忽然散开，一个人走了出来。
别的士兵都穿着厚厚的盔甲，而他身上却好像随便裹着一张破布，露出强健的双臂，和黝黑的腿部。贲起的肌肉在夜色中说不出的强悍有力，光是影子拉出的阴影也忽然好像遮盖了半个天空。
此刻的他浑身浴血，赤红着眼睛，脸上更是肮脏不堪，连他身上的破布也被染成深红色，这样一个人猛的从队伍中走出，像一个可怕的兽人更像是索命的夜叉一步步逼近等待宰割的战俘。
他大踏步的走过来，地板发出微微的震动，他毫不迟疑一个巴掌朝一个不肯下跪的士兵的拍过去，那士兵来不及哼一声就歪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那些起初还不肯跪下的士兵们起了微微的骚动。
一个跪下了。
两个跪下了。
还有一个，他愤恨的看着那个彪形大汉，昂着沾满血污的脸，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那个大汉眉毛一挑，径直朝着他走去。
眼看那蒲扇般的大掌就要落在他身上……
“住手！”我大喊！
一个月绛八骑已经在我声音之前挡住了那只充满力量的手。
那大汉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我一番，开口道。“你是谁？”
他声音十分的大，震得我耳朵发麻。
“钟无艳。”我冷冷的回答他，昂起脖子直视他。“叫你们主帅出来。”
“哼！”他冷笑，用鼻孔睥睨我，“就凭你这个丑八怪？”
“放肆！”月绛八骑见他当面侮辱我，立刻抽出剑来，那大汉丝毫没有把月绛八骑放在眼里，像一只大熊猛扑过去，两人立刻缠斗在一起。
那大汗虽然神勇，但招式毫无章法，只懂得用蛮力，不一会就被月绛八骑制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他这一跪，让我身后的人们发出轻笑。
“他奶奶的！”那大汉偏偏不服，还要挣扎，无奈被点了穴道，只得再次沉重的倒下。
我身后传来更大的笑声。
那大汉的脸早已经从红色憋成酱紫色，嘴里还骂骂咧咧。“丑八怪，有本事我们一对一……”
“金牛不得无礼！”一道清朗的男声响起，那大汉仿佛听见了圣旨，马上低头不语。
人群走出一个青衣男子。
他也没有穿盔甲。
他带着淡淡的笑，
轻轻的踱了出来。
虽然是黑夜。
但他的笑容带熠熠的光辉，灼痛了我的眼睛，窒息了我的呼吸，绞痛了我的心脏。
如谦？是你么？
我睁大眼睛，看着那张我分分秒秒思念的俊颜，一时忘记了自己身置何处。
你什么时候成了燕国的人。
你怎能在这个残酷的战场微笑如春风，就好像仍然是草原上的少年。
此时此刻的你，就站在我的不远处，静静的看我，如果，你不是站在燕国的那一方。
如谦看见我先是微微一怔，然后沉稳的笑开。“姑娘，哦不，王后别来无恙啊。”
这一声别来无恙像是重锤一样击中了我，煞时间清醒了过来。
一声稀松平常的问候。
好像我们是故人，也好像是最最陌生的路人。
陌生的好像我不是你的无艳，你也不是我的如谦。
我僵硬的微微颔首，涩声道。“你是主帅？”
“是。”他仍微笑看我。
谦，你怎能依然笑得温柔无害？
你可知道我的心里经历了多少次翻江倒海？
“我们来做个交换。”我把视线投到破败的城门。
“哦？”他神色不改。眼神却倏地变得锐利。“你拿什么和我交换？”
“我。”
“王后一定搞错了，”如谦扩大嘴角的笑纹，“你现在就是我的战俘”他眼神冷冷直视我“这里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走出去。”
“我用和氏璧的秘密，换我的这座城的安稳。”我狠狠的握住拳头，手臂上的伤口忽然发热发烫，慢慢的有细细的鲜血流了下来。
谦，我到现在还有点不相信面前真的站的是你。
我们一定要这样吗？
我按住如擂鼓般跳动的心脏。
那个在草原上打狼的少年去哪里了？
那个帮我偷牛肉干的少年去哪里了？
那个始终对我微笑的少年去哪里了？
我很怀疑，如果我此时摘掉了面具。
我们是否还能像从前一样相亲相爱。
我惨然一笑，顺手抽出身边月绛八骑的佩剑放在颈边，微微用力，血痕立现。“我可以把这个秘密永远埋在黄土里”我冲他笑笑，“你可以试试。”
如谦楞了一下，眯起双目仔细的打量我一番，忽然皱起了眉头。
我的心猛的一震，难道他……
“你……是她的朋友。”他忽然问道。
我张嘴刚想回答，他却自顾冷笑起来“怪不得你和她一样傻的天真。我用不着你的秘密就可以打败齐王，夺回和氏璧，那时候我可以自己研究所谓的秘密。”
“你才傻的天真。”我回敬他。“你凭什么认为齐王会让你夺走和氏璧，你凭什么认为就凭你可以打败他，我想等你头发白了牙齿掉了，齐燕也不过是现在的僵局罢了。”
如谦抿紧了唇，不再言语。
“快做决定！”我用了用力，脖颈中的伤口扩大。“我要你退出此城，让出占领的三个城池，我定会在你退兵的三日内交出和氏璧和和氏璧的秘密。”
一分钟。
两分钟。
冷汗涔涔。
我握剑的手臂已经开始颤抖。
“很好。”如谦狠狠瞪视我“王后最好说话算话。”
“放心。”
如谦不再看我，手臂一挥，立马有两个士兵过来压制住了我。
“撤兵！”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率先走出城门。
我曾经幻想过无数次我们相见的场景。
却从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我不是那个笨拙的女英雄。
你也不是淳朴的草原少年。
君知否，
曾经我离你那样的近。
君却相见不相识。
作者：于雅雅
授权状态：A级签约
上传日期：2007-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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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日期：2008-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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