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前就听师傅讲起过灵山三关。灵山三关是专为了求药之人设的。
迄今为止，还没有人三关全过。
她家师祖一定是离世时都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吧。
也对呀，师傅当年不顾众人阻拦，与当时还是邪教的老头儿成了亲。
最严重的是后来莫千夜一声不吭地离开了灵教，而师傅却将教主之位传给了年仅16岁的她。
哎，他一定知道灵教会向他求药的，所以才定下这规矩。
不过无论怎样，她都是要回去的。
这三关，就当给师祖赔罪了。
莫凝雪走着走着，突然听到有人在弹琴。她停了下来，不明所以。
没有人知道三关之试的内容，闯关的人最后不是疯掉就是再也不愿提起这些事。
而她师傅曾说，也许知道了三关之试的内容，这关也就过了。
莫凝雪无奈，只得向琴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她猜测弹琴者应该是个女子。
琴音十分温婉，丝丝渗入人心，哀而不伤，乐而不喜，不紧不慢，如烟如水。
莫凝雪来到空地，只见一位蓝衣女子坐在石头上弹着古琴。
她正想走过去，女子停止了弹奏。
“阁下若是能回答我的问题，便可开启第一关。”女子温柔的声音传来。
莫凝雪挑眉，还得看有没有资格？
她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掀起衣袍，坐在了女子对面：“姑娘请说。”
女子掩嘴笑了：“阁下还真是风尘仆仆地赶来了，也不先换身干净衣服？”
莫凝雪低头一看，发现身上不是血就是泥浆。
“树林尽头有一水潭，姑娘可前去沐浴，我会遣人送去干净衣裳。”女子笑道。
莫凝雪无奈，起身正欲过去，却突然眼神一变：“你是怎么发现的？”
女子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是男是女，我一看便知。”
莫凝雪盯着女子看了很久，终于转过身去：“还望姐姐送套男装过来。”
女子笑而不应，又开始弹了起来。
莫凝雪在寒冷的水潭里泡了半个时辰，才终于等到了一个小女孩将衣服送来。
拿到衣服时，她傻眼了。
这是一套女装，一套粉色的女装，没错，是粉色！
她气得差点一掌震碎那衣服。
丫这是合伙整她呢！
可是，她还是穿着女装站在了女子面前。
八百年没穿过女装了……
女子一见莫凝雪，愣了片刻，继而又笑了：“啧啧啧，这换上女装，人立刻年轻了好几岁，妹妹呀，不是我说你，女孩儿就应该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姐姐，可以……”
“那样才不辜负这大好的青春，你看看，这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
“姐……”
“长得多水灵呀！听姐姐的劝，以后别穿男装了，心语丸含多了，会毁了你这嗓子的……”
莫凝雪心里一阵烦躁，她二话不说，立刻扯掉长袖，撕下裙摆。
女子大惊：“妹妹这是要做什么？”
莫凝雪站起身活动活动了筋骨：“这样穿着行动才方便。”
女子愣了。
莫凝雪双眼一弯：“姐姐，可以提问了吗？”
半响，女子反应了过来，说：“你先坐下。”
莫凝雪乖乖坐下，撑着脑袋，一副听故事的表情。
女子抚摸着古琴，喃喃自语：“你这性格，倒是挺像一个人……”
莫凝雪仔细听着，知道女子正在回忆。
“我问你，如果一个女子得了一种怪病，谁都不能接近她，她是不是应该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躲起来？”女子问道。
“什么怪病？”
“无论是谁，只要和她相处一个月，她便会讨厌那个人，但是，只要别人一离开，她又会很后悔，然而，那人再次接近她，她仍会感到厌烦。有人说，这是魂魄相吸相斥的原因。”
莫凝雪淡淡地来了句：“人之常情。”
女子愣了愣：“人之常情么？如果这个女子想要与心上人白首不离，该怎么做，才能不排斥心上人？”
莫凝雪拧眉，思索了片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放下手，坐正身子：“我想。若是真能白首不离的人，那么即便那女子会厌烦、讨厌他，他也不会离开她的，若是两个人能克服这些隔阂，便能永远在一起了吧。”
女子怔怔地思考着，半响没有回话。
莫凝雪耐心地等着。
女子转过头，看着莫凝雪：“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回去找他？”
莫凝雪点头：“若是他还等着你。”
女子突然落下泪来，莫凝雪突然顿时慌了：“姐姐莫哭。”
女子擦了擦眼泪：“你知道为什么没人可以过灵山三关吗？”
“为什么？”
“因为但凡是男子都得先过我这关，但凡女子都得先过悬崖那关。几乎没人能闯过第一关。我师傅不知你是女子。但是，你仍得过悬崖那关。”女子说道。
莫凝雪一愣：“悬崖？”
“全天下没有一个人可以过灵山三关。”女子看着莫凝雪，“但，也许你可以。”
莫凝雪嘴角上扬：“我必须过。灵山风景再好，也抵不过我万花谷的花海。就算死，我也要死在那片花海中。”
女子看着莫凝雪，却突然问道：“妹妹，你真的打算一辈子扮男子吗？”
莫凝雪坦然一笑：“是男是女，对我来说，都一样。”
女子沉默了片刻，说：“灵教教主果然是世间少有的奇人。现在，你返回水潭吧。”
莫凝雪想了想，转身向水潭走去。
女子双手抚上琴弦，琴音又起。
“盈盈月华，幻语幻音，深深情丝，唯静唯心……”
莫凝雪听着女子的歌声向水潭方向走去。她想，第一关也许就要开始了。
她走着走着，天色突然暗了下来。
可，这个时候正是正午。
她抬头，一轮圆月赫然挂在高空。
女子的琴音和歌声还一直在林中回响。
莫凝雪瞬间提高警惕。
她继续往前走着，却突然看到一名女子的背影。
莫凝雪惊呼：“清儿！”她试图跑过去，周围的树木变化着，无论如何，她都无法接近清儿。
莫凝雪停下，感觉不对劲。
“凝儿，凝儿……我要走了。”莫清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莫凝雪的耳朵里。
莫凝雪一惊：“清儿，清儿，你要去哪儿？你不能离开我！”
突然，一柄剑朝莫凝雪直飞过来。
莫凝雪横剑一挡，那人向后退去，却一把抓住了莫清。
她抬头仔细一看，持剑之人所穿的衣服，正是黑底红纹！
“莫千夜！你把清儿还给我！”莫凝雪大喊道。
对面传来莫千夜张狂的声音：“我说过，我要杀光所有灵教人，让莫家从江湖上彻底消失！哈哈哈……”
“莫千夜！”莫凝雪感到腹部一股真气 涌起，她持剑的左手开始微微颤抖。
“你若敢伤她，我就杀了你！”
她脚下一点，提剑冲向莫千夜，一招万里飘雪，凌厉逼人！
莫千夜扔下莫清，一剑挑伤莫凝雪的右手。
莫凝雪向后一退，横剑闭眼。
真气涌动，乱发飞舞。
林中的圆月突然变得耀眼无比。
莫千夜瞬间喷出一口鲜血，单膝跪在了地上。
莫凝雪睁眼，瞬息万移中一剑刺向莫千夜。
“不要！”
落雪剑贯穿了一个人的身体，艳红的鲜血喷洒在了莫凝雪的脸上、手上。
时间突然停止了。
莫清微笑着倒在了地上。
莫凝雪突然瞪大了双眼，感到一种巨大的疼痛感自心脏传来，她嘶吼起来：“清儿！清儿！清儿……”
林中的琴音骤然变急，快得让人无法喘气。
莫凝雪疯了似的飞了出去。
她杀了清儿。
她亲手杀了清儿。
她不停地向前冲去，林中的树枝碎了一地。
最后，她终于停了下来。
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十指深深嵌入石沙中，浑身颤抖着。
她感觉一种莫名的强大的恐惧感传遍了全身。
这是哪儿？
她刚刚做了什么？
为什么，心好痛？
她的脑海中突然回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盈盈月华，幻语幻音，深深情丝，唯静唯心……”
她站起身，一步一步向面前的水潭走去。
一阵风吹了过来。她闭上双眼。
突然感觉，好熟悉。
莫凝雪终于知道这是哪儿了。
她弯腰捡起一块石头，向潭中掷去。
没有任何声音响起。
一切，消失了。
琴音停止。
莫凝雪低下头，面前赫然是无底深渊。
“恭喜你，莫教主，第一关已过。”
莫凝雪转身，微微颤抖着开口：“月华姑娘，在下受教了。”
月华掩嘴笑了起来：“居然被你认出来了。”
“名动天下的琴姬月华，最擅长于幻术，我怎会没听说过？”莫凝雪淡淡道。
月华扔过一把剑，说道：“最后还不是被你破了？”
莫凝雪接过落雪剑，拱手行礼：“多谢月华姑娘指……”
“我什么都没做。”月华打断她。
莫凝雪抬头，默不作声。
“我月华有一个规矩。凡是进入过幻境的人都得抹去这部分记忆。你可愿意？”月华盯着莫凝雪。
莫凝雪愣了片刻，说道：“那就劳烦月华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