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发泄了一通，洗了脸，慢慢走出洗手间，惊讶的看见孙啸宇正守在门外。
“孙总？”
“打架了？”他低头看着她。
“呃……”她悄悄后退两步。
“为什么我每次看到你都很狼狈？眼镜都打掉了？”他微笑。
“我……”她垂下头。
“好了，换上这个。”他忽然从身后拿出一个纸袋子递给她，“你应该在公司备着一套。”
唐果接过来一看，原来是衣服。她一阵脸红，拿起衣服，触手极其柔滑，定睛一瞧，竟是分外雅致的真丝布料，细腻高贵，穿在身上不知是何等的韵致，定如一轴工笔画。但她不敢穿。
“谢谢孙总，我……不习惯穿裙子……”
“为什么？这可是咱们公司即将上市的新产品，我正要找个模特试试效果，你来。”
“不不，真的不行，我……不行。”
孙啸宇清清嗓子，难得的板起脸。“这是你的工作，你不听我的话？”
唐果一呆，勉为其难的拿过衣服进入洗手间。再出来时，只见孙啸宇眼睛骤亮，望着她怔怔出神。
一件红色真丝无袖衬衫，高而夸张的立领和开气，打着一朵菊花般的中式纽襻。下面是一条白色丝质长裙，几乎长及脚踝，裙随风动，飘飘如仙。
“一幅画！”一个男人叫出来。
唐果吃惊的望过去，只见几位同事正站在洗手间门口看着她，她忙躲入孙啸宇背后。
“好了，你是现成的模特。只要你往大门口一站，绝对是做免费宣传，我会付你广告费加模特费。”孙啸宇半开玩笑的说。
唐果却吓一跳。“不不，我做不来这个……”
“这可是你们柳总亲自设计的新产品。他虽然喜欢美术摄影，服装设计只是业余爱好但却出手不凡。没想到穿在你身上会这么得体又独一无二，好像量身定做的一样。”
唐果惊得张大嘴，忽然看到人群中周志邦面无表情的脸，心里“咯噔”一下，沉了。
一下午，唐果不敢随意走动，伏在办公桌上“修理”眼镜或是埋头苦干。好容易到了下班时间，她磨磨蹭蹭的落在最后，看看再也没人，这才走出办公室。
乘电梯来到大厅，一眼看到门外站着柳垂杨，她慌忙低下头，做贼般悄悄走向车棚，却被他忽然唤住：“等等，你想穿这一身骑单车？”
唐果愣愣的转过身，看了眼他的脸，又连忙盯向他的鞋尖。“我……一直骑单车。”
半天没有声息。
“上车吧，我不想这么好的衣服被糟蹋。”他的声音虽然好听，但音量不高，轻淡而少有起伏，以她此刻的耳力，不仔细听很难听清。而一个人若听不懂或听不清别人的话时，那表情往往很傻，她在他面前就常常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你在干什么？上车。”他略微提高音量，并打开车门。
唐果望着那辆尊贵冰冷得一如它的主人般难以靠近的黑色轿车（后来她才知道是林肯），迟迟不上。她晕车，尤其晕小轿车，越好的越晕！她的大学同学曾笑她一辈子也做不了有钱人。而且，她即便不晕车，此刻也绝不会坐。
“我走回去就行，不远。谢谢柳总。”她生硬的说完，快步走开，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摸这套衣服！
太阳在前方从容坠落。她瘦小的身影渐渐在幽暗的长街里远去。白裙飘飞如云，而天空却艳红似火。她像纸片儿一样朝火红的天边走去。垂在胸前的两条马尾辫长长的，像黑色的蝴蝶缠绕着飞翔着，不离她纤细的身躯。
她如画的身影终于被火红的天际吞噬。
第二天，唐果终于在倒数第N个冲进大厅。她向门卫的大爷比了个胜利的手势，直奔电梯。左边的电梯门正好打开，她一只脚踏了进去。啊，好多人，终于不是她孤零零一个殿后了。忽然发现里面有柳垂杨，连忙挪至一角，离得他远远的，仿佛他身上带着致命病毒。
来到办公室，宋辞一见她便嚷嚷：“唐果，怎么不穿昨天那身衣服了？存心不让人好过嘛！”
“咳咳，洗了。”
“明天接着穿啊！”
“你不会自己去买一件？”
满室哄堂大笑。
“还别说，孙总对你还真不赖，那套衣服如果去买的话，最少也要两千大几。”
唐果浑身一哆嗦。“这么贵？”
“不识货的丫头，你以为就像你身上这些地摊货一样？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正说着话，唐果桌上的电话响了，一接，是柳紫陌。
“喂，唐果，端三杯热咖啡上来。”
“你在哪儿？”
“总经理办公室。快点，别像个蜗牛似的磨磨蹭蹭。”
“知道了。”
真是的，这事干嘛不叫他的万能秘书？就知道欺负新人！
放下电话，直奔咖啡机，接好三杯咖啡，小心翼翼的端着托盘来到十楼总经理办公室，敲门而入。
眼光大致一瞄，见偌大的办公室里坐着三个人，她将咖啡一一奉上，正要离开，忽听一人惊讶的“咦”了一声。她循声望去，身子蓦然一僵，呆住了。手中的托盘砰然跌落，血色迅速从她的唇上溜走。
在柳垂杨与柳紫陌之间坐着一位年近中年的男人，而这个男人常常在唐果的恶梦中出现，她一辈子也无法忘记那张带着刀疤的脸。
“尹……”那声“老师”打死她也叫不出口。
“唐果？真的是你！我还以为在做梦！怎么，你的眼睛近视了？什么时候戴上眼镜了？”尹方成噙着笑，眼光上下打量她，唐果周身一寒，条件反射的拔腿逃走。
童年的遭遇如黑夜般铺天盖地而来，压得她透不过气，她躲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苍白的发怔。
“我终于找到你了。”
魔鬼般的声音如影随形，唐果一时以为再次跌入梦靥。
“我是你们老板的大客户。你不是说我不配当老师？如你所愿，我改行了，而且很成功。”
魔音穿脑而过，唐果头痛欲裂。忽然腰间一紧，已被紧紧箍住。
“这么些年，我一天也没忘记你，知道为什么？因为我每天都会照镜子，一照镜子就会想起你。还有……”他凑近她，将手伸进她的衬衣下摆，“你长大了，唐果，这味道，这皮肤……让人欲罢不能！你划了我一刀，总要让我尝尝你这颗糖果到底有多甜，否则，我会夜夜受折磨……”
唐果一阵作呕，拼命反抗，不顾一切的咬向他的耳朵。只听一声惨呼，她终于脱离钳制，亡命而逃。
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滚滚而流，她再次躲进洗手间，待心情完全平复了才出来。
走回办公室，宋辞传话说：“柳经理打电话找你呢，快去。”
“找我干嘛？”
“不知道，你没闯祸吧？”宋辞担心的看着她。
“没有啊。”
“那就好，只是听柳经理的语气好像不善哪。”
唐果心中一阵打鼓，不会恶人先告状吧？
忐忑不安的来到总经理办公室，果然气氛怪异。尹方成一脸愤懑的坐在沙发上，室内烟雾缭绕，她看不清其他人的表情。
“柳经理，您找我？”
“你干什么去了？”柳紫陌没好气的问。
“我……去了趟洗手间。”
“你赶紧向尹先生道歉。”
唐果愣住。“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你连公司的客户都敢勾引，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你到底想达到什么目的？本公司但凡是个优秀的男人，你都想染指，你干嘛不去当小姐？”
唐果面色“唰”的苍白，直直瞪向隐隐含笑的尹方成，双手握拳，忽然拿过茶几上的咖啡杯，使尽全力向他头上砸去。只听一声惨呼，鲜血顺着尹方成的额角汩汩而流，瞬间染红了白色衬衣。
唐果看着一脸惊诧的柳紫陌，异常平静的说：“你把我抓起来吧，只要别让我再见到他！”
“唐果！你等着！”尹方成捂着额头，冲着她满脸狰狞的大喊，“你这辈子也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装什么贞洁烈女，我就不信你还是什么清白之身！”
唐果迅速失去理智，拿起另一只咖啡杯就要砸过去，被人一把夺走。她扭头一看，是柳垂杨。
“不要在我的办公室制造流血事件。紫陌，快叫保安送尹先生去医院。”
如梦初醒的柳紫陌连忙照做。
一切安静下来，室内只剩唐果与柳垂杨。
“你没有话说？”他平板板的问。
唐果看了他一眼，眼睛红红的，嘴唇却苍白，神色恍惚。
这时，房门被人推开，进来一个人，却是方晓雯。
“垂杨，怎么了？”看着满地狼藉及柳垂杨的脸色，方晓雯奇怪的问。
“没什么，一点小意外。”
方晓雯揽住他的手臂，娇笑道：“今天该陪我吃饭了。”
柳垂杨点下头，随她走向门口，忽然转头硬邦邦的对唐果说：“你把地上收拾一下。”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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