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不知道身后不紧不慢跟了几个人,她以为只有她和小狗,她一边追,一边轻声呼唤:“瑞雪,小瑞雪……”
奇怪的是,这只小狗跑得出奇的快,身体很胖行动却一点儿也不迟缓,机灵极了。
她跑得气喘吁吁,脸颊绯红。
终于,小狗在一间大门前停了下来,踟蹰着不进。
倾城朝门里一看,原是王府的厨房,她蹲下去,一把抱起它,抖抖它胖乎乎的身体,娇嗔道:“小家伙儿,一点没变!贪吃鬼!”它像极了瑞雪,她相信它肯定和瑞雪是同宗同源的小狗。
“狗崽子,正好!”一个高壮的匈奴男人抬着一把亮晃晃的菜刀走出来,高大的身影立时遮蔽了她头顶的光。
倾城后退了一步,手里抱着小狗,看着他。
那个男人看也没看她,一把抢过她手里的小狗,自顾自地说着:“这么小的狗,长得挺好看,不知味道如何。”
“那是我的狗!”她刚开口,那个男人才仿佛看到她,眼神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小姑娘别来这种地方。”
“我的狗……”她欲言,却又一次被他打断:“什么你的狗,王妃娘娘身子畏寒,下令要吃狗肉,我正打算找条狗给娘娘做膳食,今天算你运气好,回头带我们回禀了娘娘,娘娘会赏你的!”
终于,倾城眼中积了愤怒的神色,伸手想抢回她的小狗。
“哎,我说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不是告诉你?”
“我命令你还给我!”她抬起倔强的眼睛瞪着他。
“命令?好大的口气。”那男人好笑地望着她,像是听到了这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还给公主!”淡淡的语气,却仿佛带着千金的重量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男人顿时跪下来,颤抖着双手将小狗递到倾城手里。
“小人参见大王。”他惶恐地不敢抬头,早就听说大王带了个公主回来,藏在云锦苑,非常宠爱,没想到竟是真的,他以为只是那些下人闲着没事说着玩呢,大王怎么可能把一个女人带到云锦苑藏着?
倾城怀里抱着小狗,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她低着头:“那里来的小狗?”
“是送给你的。”鹤轩的手指抚摸她光滑细嫩的脸颊,抚摸着上面让他怦然心动的红晕,然后他抬起她的下巴,深深地吻了下去。他一只手揽住她纤细的腰,一只手捧着她的后脑,狂烈地吻着她。
她脑中轰然一片,眼前似乎飞舞着无数星星,她无措地睁着眼睛,鹤轩,鹤轩……扶苏,扶苏,一个温柔俊秀的身影又清晰了几分……同样温暖的唇……扶苏,扶苏……这个名字在耳边回响。
他近乎迷恋地吻着她,她的甜蜜,她的美好让他无法自拔。世界颠倒了,他的爱深似汪洋,他爱她,四年了她终于又回到了他的身边,她是他的。
倾城怀中的小狗轻轻滑落,跪在地上的男子一把接住,他不敢抬头,跪在地上,惶惶不安。
夜未央,四野无声,锦绣苑里静悄悄的,侍女垂手站立。
窗外朦朦胧胧有月光透出,倾城猛然睁开眼睛,侧过脸,看见床边一张小榻上一张熟悉的睡颜。她一只手伸过来拉着她的一直手,一个晚上都睡得很沉。
她轻轻坐起身,温暖的被子从她身上滑落,寒意趁机席卷了她,她蜷缩着身体靠在墙上。
“父王,母后……扶苏……”梦中熊熊的烈火在燃烧着,烧的她心中窒息的难受,她的声音几乎不可闻,颤抖着。
睡梦中的鹤轩突然睁开眼睛,柔肠百转。
“怎么了?”他把木架上的披风盖到她身上把她拉回床上,净白的里衣在黑暗中隐隐泛着明亮的光泽。
倾城低着头身子轻轻颤动。梦里的一切好真实,云锦王宫被烈火化为灰烬,父王,母后,晋哥哥,琰哥哥都离她而去……还有一个叫扶苏,一个叫胡亥的男子……
他心中恐惧,将她搂在怀中,他知道她几乎夜夜梦魇,梦中喃喃呓语的都是扶苏,或是胡亥,始皇帝……这是她心中永远的痛,他不要她想起来,她忘不掉扶苏,她若记起,他将会万劫不复。
他看着她,久久地。
天大亮。
一夜,她竟感觉不到他身上的熟悉感……
侍女们端着热水和衣物鱼贯而入。
鹤轩走下床,站在床边让侍女替他更衣。他定定地看着她,她缩在床角,眼敛低垂。
感觉到他的目光,倾城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眼睛迷蒙:“鹤轩,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他嘴角一颤:“没有,你没有忘。”目光那么深地在她身上停驻。
鹤轩的神色十分怪异,他一定有什么瞒着自己:“晋哥哥有没有给我回信?”
鹤轩将头瞥向一边,然后淡淡说:“没有,还没有。”
倾城突然从床上跳下来,连鞋子都没穿上便跑了出去。外面冰雪尚未化尽,倾城赤着脚,踏着雪花,将侍女的呼唤远远抛在身后。
好冷好冷,她只穿着薄薄的单衣,迎着刺骨的风,雪花在她脚下发出沙沙的破碎声。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心里会那样揪扯的疼痛,是什么?究竟是什么?
冰凉刺骨,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这样残忍的疼痛从脚下传来,被死死揪扯住的心才会舒服些。
温暖的墨狐披风落在身上,倾城抬起头,看见他一双漆黑的眼睛。鹤轩把披风披在她身上,俯下身抱起她,走进屋里,放在床上,小心翼翼地,好象她是他最珍贵的宝贝。
“倾城,你怎么了?”他用披风将她紧紧裹起来,化雪的时候比下雪要冷很多,她身体柔弱,会承受不住的。
“不知道,鹤轩你是不是有什么没有告诉我?我为什么总是做着同样的梦?”她眼底无波,头靠在床栏上,冷得发抖,脸色苍白如雪。
鹤轩将她抱紧:“没有,没有,你只是想家了。”
经过三天漫长的等待,千里冰封的北方大地终于迎来了暖春。同时倾城也收到了云子晋的来信,看着哥哥的笔记,倾城心中的大石落地,哥哥还命人送来了云锦的芙蓉糕,那是她最爱的点心,哥哥时常都会从宫外给自己带来。
大地回春,北方也不比南方那么温柔,似乎是一夜之间,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就连水中的鱼儿不时在叶子底下游来游去,水面荡开了一层又一层涟漪。
倾城随着可穆儿可心儿两姐妹走在王府的花园中。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这里和云锦王宫没什么两样,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头顶的天空蔚蓝,却只是小小的一方,再怎么无边无际,广袤无垠她都看不到,在云锦,晋哥哥还会带她出宫游玩,现在在匈奴,鹤轩也不让她出王府,晋哥哥又不在身边,自己真成了笼子里的金丝雀。
初春的微风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花香。
“月季花又开了,每年都这幺早。”可心儿的口气带着些许的不屑。
可穆儿拉了一把她的衣服,冲她使了个眼色,上前道:“公主,我们到别处去看看吧。”
倾城冷冷瞟了一眼高大的院墙,从里面隐隐溢出的花香让人心荡神驰,隐约中,她听见了女子的笑声。
她撇了撇嘴,转身便走。“什么大秦公子,什么大秦蒙家军,还不是那么不堪一击,大王一上阵,秦军就丢盔弃甲。”
“听说他们的扶苏公子重伤,杀不多快死了吧。”
“……”
倾城的脸色一瞬间煞白如雪,如此熟悉的名字,扶苏,扶苏……梦中温然的男子。
隔着高墙,里面的说话声却清晰无比,那些女子尖细刻薄的话像刺刀一样狠狠刺在她的身上,千疮百孔,仿佛是被她刻意隐藏的伤口又重新流血,那种真实的疼痛感再次席卷全身。
她握紧双拳,跌跌撞撞地跑进月季花香四溢的院落。满目的鲜红,血一样的耀眼,铺天盖地,馥郁的芳香沁人耳鼻。
在一片鲜红欲滴的月季花丛中她看见一群高谈嬉笑的女人,个个美丽妖娆,风姿绰约,各领风骚。
她们冷冷瞪着倾城,满眼的不屑和嫉妒。
栗姬被围在中间,笑得花枝乱颤,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盯着倾城:“公主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呵呵,公主?她是哪国的公主,我听王妃的婢女说过,云锦国的公主都送到大秦和亲了,云锦现在根本没有公主!她是假公主,不过是来咱大匈奴骗吃骗喝的!”另外的女子轻蔑地嗤笑。
“假公主!狐狸精!装什幺清高!勾引男人的下流胚子!”
“收回你们刚才的话!”倾城冷冷看着她们,像是没有听见这一声声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我们说的有错吗?你倒是说说,你是个什么公主?”栗姬愤恨地道,她怎幺也忘不了那一天,她苦心安排的舞蹈,却被她彻底破坏。她不甘心!这样一个小丫头,居然一个眼神就让她的美丽荡然无存!
“我要你收回刚才的话!我是云锦国公主云倾城!还有,我问你,你们刚才所说的扶苏公子究竟是何人?”她一双大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
“哈!云倾城?人家倾城公主是秦朝的丽妃!你说你是云倾城?笑话,天大的笑话!问我谁是扶苏,你要是云倾城你肯定知道谁是扶苏,还用来问我。”栗姬充满挑衅地看着她。
“云倾城是秦朝丽妃!骗人!怎么可能!”她疯了一般冲过去,可心儿和可穆儿死命拉住她。那日初到匈奴有一个姑姑喊住她,鹤轩说那些人是奴隶会伤害她,但仔细想想,那女子不像是会伤害自己的人,她口口声声喊自己“娘娘”,她似是认识自己一般……
“哈哈哈……一个疯子!”栗姬像没事人一样靠着柔软的深红色软枕,嘲弄地看着她。
围在一起的女人放肆地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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