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忧思过甚对胎儿不利啊。”
淡淡的告诫声在倾城耳边响起,她低头看着收拾东西的卢太医,他住在县府,长城和咸阳的消息他应该是知道的,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她对卢太医还是信任的,而且他是始皇陛下亲自派来的,她问道:“卢太医,我最近的确十分忧心一件事,无论如何总觉不妥。”
卢太医闻言停住手中的动作,头稍稍抬起了一点,倒也直接的说:“夫人是想问长城的事吧?”
倾城不语,他语气平淡的说:“长城坍塌了近五十里,日前蒙将军以带着蒙家军和民夫们连日抢修,照此情形看来只需二十日便可修好。”
卢太医说的轻松,但倾城心中却十分失落与担忧,二十日!还有十日便是最后期限,误了皇命的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从蒙将军夜闯小筑开始,扶苏并未去过长城,她曾试图却他去看看长城,他总推说有蒙将军在不会有问题,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蒙将军就是带着所有人十日不吃不喝不睡也不可能在十日之内完成。她有些看不懂扶苏了,日里和她在一块儿时,他面上依旧一如平常的温柔,看不出一丝担忧,但夜里他却总是无法入眠,他是担忧的。想到此,倾城忽然想起一个人来,蒙毅!蒙毅自从他们刚搬进小筑之时来给他们送过东西后便再没来过,在咸阳之时,蒙毅与扶苏可是寸步不移的,后来,蒙恬几次来找扶苏也没见到蒙毅的身影,倾城知道扶苏也许有什么事瞒着她,她本也不想多加猜测,她知道他不想让她为他担忧,可长城之事,她却越发坐不住了。
卢太医行礼告退前淡淡的说了句,“夫人还有月余便要生产,总是待在屋里实不利生产。”听着他的话倾城只是点点头,并未注意他眼中那一弄焦灼的神色,但她却清楚,卢太医这是变着法儿的提醒她要劝谏扶苏去长城。
不久扶苏便回来了,手中依旧提着往日来回的食盒,脸上也依旧带着温柔似水的微笑,倾城朝他投以一笑,掩住担忧的神情,她不着痕迹的看了看他眼下的乌黑,心中便是一酸,低下头赶紧拉了他便道:“我想吃些鸡。”
她的声音低低的,似是不好意思一般。突如其来的一句,让扶苏愣了一下,一脸的歉意,倾城知道,扶苏有些为难。在上郡,鸡可是极为珍贵的家畜,修长城所需要的材料除了沙石,更重要的便是鸡蛋清,鸡蛋清是用来做粘合剂的材料,要想把长城修好,鸡蛋和鸡都是受大秦律所控制的,所有的鸡和蛋都是由官府统一管理,不仅平民百姓家不能随便杀之,就连官宦之家,要是杀了鸡吃了蛋,那都是要受牢狱之灾的。
扶苏有些诧异倾城的举动,但依旧想满足她的要求,思索了半晌道:“待用完午膳,我去山里给你逋野鸡吧?”
倾城轻轻的点头,淡淡微笑从嘴角浮起,她继续道:“下午你不在,剩下我一个人在小筑,好生无聊。”
扶苏想了想,“我让军士去将若芷接来,你身子越发沉了,一个在我也不放心。”
倾城点点头。
用膳扶苏看着倾城午睡后便换了衣服,拿了弓箭出门了,倾城听着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立马坐了起来换来了若芷更衣出门。
扶着倾城坐上马车,倾城问她:“你可知道蒙毅将军这些天在干什么?”
若芷想了想说:“蒙毅将军,他好像挺忙的,奴婢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若芷这样一说倾城更加确信了扶苏定有什么事瞒着她,或者说是瞒着所有人,她继续问若芷:“知道蒙毅将军在什么地方吗?”
若芷摇了摇头,“蒙将军也不大在府上,奴婢还真不知道他会在哪里?”她愈加诧异和不解问道:“夫人这是要去哪里?”
“去长城军营!”倾城面无表情,看着颇为淡然。
“夫人可是为了长城坍塌之事?”
倾城轻轻点点头,若芷低下头思索着,那神情与之前的卢太医竟如出一辙,她小心的说道:“公子下令不许我们在夫人面前提及此事,可奴婢听蒙将军和几位大人议论过此事,据说咸阳那边以李斯,尉缭为首的大臣已经开始联名上奏弹劾公子不贤,以致上天降下暴雨惩罚大秦立了庸人为太子。”说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细若虫鸣才缓缓停下。
若芷十分忧心,或者说知道的人都是十分忧心的,在众人眼里只有扶苏毫不担心。
车子外面隐隐传来哭泣声,倾城拉开车帘朝外面看去,是那片孤坟,歪歪斜斜的墓碑,小座小座的土堆上长满野草,将坟堆垫出一层绿意,显然那些坟墓是有些时日了。午间的阳光有些刺眼,眯起眼睛超更远处看去,那里多了几座新坟,几个人影在那里晃动着,哭声便是从那里传来的。叫停了马车,倾城站在车外朝那里看去,原是一名女子衣裳尽白跪在坟前伤心的哭泣着,旁边有两名妇人仿佛在劝慰着什么。
倾城摇了摇头,人人都有悲欢离合,看得多了,徒增哀怨,正准备上车,却听见若芷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是孟姜女。”
倾城转头问她:“你知道她?”
若芷收回远望的眼神,叹了口气,缓缓回道:“整个上郡的人都知道她吧,她一个人从遥远的家乡来到上郡找她的丈夫,可是当她找到的时候却是丈夫的一座孤坟,从那以后她便日夜宿在丈夫的坟边哭泣,后来上郡连着下了几夜的暴雨,坊间便传是孟姜女使得上天动容才降此雨……”
听着,倾城心中酸涩无比,难得此女情真至此,心下不禁生了怜悯之心,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来了几个衣着破旧的干瘦男子,朝着孟姜女哭泣的地方冲了过去,见了孟姜女和几个妇人二话不说,先将旁边两名妇人推到在地,几人拉过孟姜女便对她拳脚相向。
“夫人?”见此情景,若芷紧张的看向倾城。
倾城亦不知道出了何事,赶紧叫驾车的士兵过去阻止。
两名士兵才去到几名男子面前,几名男子便吓得哆哆嗦嗦跪在了地上,哀嚎哭求着。
士兵将几名男子和孟姜女几人带到了倾城面前,几名男子依旧哭求着,口中喊着,孟姜女是妖妇,哭倒了长城,最后要他们去陪葬……
士兵一脚将叫嚷的男子踢翻在地,倾城猛然看向男子,孟姜女哭倒长城?看向瘫倒在一边的孟姜女,那是一个瘦弱却清秀的女子,她面如死灰,眼中满是悲伤的泪光,丝毫不在意周边所发生的状况。